

一
周末的夜,华灯初上。立交桥下,女人们跳舞的乐音经过了多次的反射飘挤进窗来,给空廓的夜设置成欢快的背景。仰脖喝完了杯中的酒,关掉电视,独自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目光和思绪都被对面墙壁上“国色天香淡定从容”的国画所引领。
妻,去行每晚不落的散步了。我是不跟她去的,工作的时候把一天的步都散完了,只想在这夏夜里静静地领略孤独所带来的欣快感。
喝的酒并不多,却有一种飘飘的感觉。索性躺倒在沙发上,用自己迷离的目光看那写意的牡丹,看那甲骨文书写的刘禹锡的诗,看那色泽温润又古雅可爱的紫砂和钧瓷,心灵好似被一阵和煦的风吹拂,宁静又安详。和着内心深处的满足感,思古幽情也从心底里泛滥起来。是啊,我,怎么会在这里呢,我的存在又是怎样地一种时空的慨念,是谁把我送到了这里的?
二
我出生的时候还是个四川人,生活在川东的江津地区。因父母分居两地,自满月起每年都要穿梭于豫川之间。而每次来河南都有一段时间要被别人称做蛮子,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又学会说河南话了才渐渐地消停。
那时还真是觉得难为情:不会做馒头,喜欢吃别人不屑一顾的猪腰子,门外晾晒的香肠让人觉得奇怪,用珍贵的醪糟招待客人而对方的表情竟像是在喝馊稀饭……反正在当地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一家好吃又笨拙的蛮子。
不过,这被称做蛮子我也还凑合着不去生气,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少见多怪。可是,对我的姓氏做出轻蔑的表示,我就无法接受了。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路过小三(1)班教室时,一群小男女堆挤在门口和窗后有组织地对我齐声高叫“熊猫!”。我的女同桌周曼(从北京转学来的)就是扛不住小伙伴们的轻蔑放弃了父亲的熊姓改随了母亲 周姓的。
我,肯定是不要改姓。那个汉字是能够更改,但是刻在自己基因里的东西能改变么?于是,当别人歧视性地给我取外号的时候我一般会忍他(她)三次,第四次就不可以了。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一个成语:是可忍孰不可忍。怎么地不忍?打,打得赢的要打,打不赢的更要打!
当然,我那时也是想不明白,先祖为何要用这个人们都不看好的汉字来命名我们的姓。更不理解北方人为什么会如此别致地理解“熊”字。
熊,不就是一种动物的名称么?就算我的姓让人联想起了熊,而熊不也是一种勇猛、强悍、难以匹敌的猛兽,与雄狮又有多大的品性和品行上差别呢?为什么在北方人的词语里就成了愚笨、无能的代名词?这其中的文化渊源又在哪里呢?
三
家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前期来到郑州的,因此,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我又成了河南人。
我的家族在来豫之前一直在重庆市巴县(现属沙坪坝区)一带生衍。据家谱所载,远祖熊华公世居江西南昌府豫章沟、丰城县。为躲避战乱于明朝末年经湖北麻城移籍贵州遵义。华公殁后,我祖应魁公携弟弟应选于康熙二年(1663 年)随营入川,后弃职插占为业于现在的重庆市沙坪坝区青木关附近,行年三十五岁,距我一十三代整整三百年了。
四
许是骨子里的一种愿望,我一直都想弄清楚自己的根在哪里,一直都想弄明白是怎样的一脉祖祖辈辈造就了我。
得以热心族人的帮助,幸得我支熊氏家谱以及一些有关家族根源的资料。比如,从保存下来的宋太史黄庭坚为本族撰写的《豫章(南昌旧称)丰城龙湖熊氏初修族谱序》里就能大致了解我先辈的源流:
……豫章熊氏之先自黄帝有熊氏之后,绵历至于鬻熊为文王师(周文王的国师),著书一卷名曰《鬻熊子》,迄今也有三十六代焉。七世祖审常公仿欧阳永叔先生创修家谱,所谓族之有谱,死者不矣,生者有传序之,百世而不泯,族之有谱由来尚矣。
成王(周成王)封其(鬻熊)曾孙于楚,五世渠(熊渠),周夷王时得江汉,民遂立为主。十二世武王通(楚武王熊通),益强大,文王赀(楚文王熊赀),都于郢(建都于郢地),历二十九世王,负刍(楚王熊负刍)因并于秦,楚人怜之,欲共起而攻秦,项梁从民望,乃立怀王(楚怀王熊槐)孙心(熊心)为楚怀王,以号令天下,项籍(项羽)言王者必居上游,尊为义帝。徙江南都郴(迁都于江南的郴),由是子孙散居四方。
其(楚王后人)在眉山有绿筠子,(与张子房)傳赤松子道(黄大仙道),游于鄱阳遂家焉;傳至子远以孝廉闻于豫章……
又据我熊氏族谱记载 ,文中的绿筠子即是末代楚王熊负刍的儿子熊榘公。屈指算来,自楚王负刍至江西丰城熊建公、至贵州遵义熊华公、至重庆巴县应魁公、至我已有77 代了。
五
因为自己与楚王之间的血脉相连,让我这个工科男也对楚国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也因此得以了解先人们曾经筚路蓝缕、开疆拓土,曾经南征北扩、立威定霸,曾经逐鹿中原、一飞冲天。知道了自己的基因里是刻录着开拓进取、自强不息的坚韧与豪迈的。当然,也也终于知道了我为什么姓熊,知道了为什么北方人如此的不待见熊,于是,自己心中那集聚了几十年的怨气也就在一夜之间飘然无存了。
六
我是谁,又自何处来?
不知道佛家道家怎么解答,也不清楚哲学大师们如何阐述。至少,我不认为自己是寄居在这个世界的孩子,也不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点尘埃一个过客,那族谱吊图里分明记录着我的根脉,是祖祖辈辈造就了我又送我来了这里。我所生存的土地从不陌生,因为一代接一代的先祖都从未离开,我们都永远地活在属于自己时空里。只要传承还在继续,即便是苦难也会成为儿孙的财富。
注:资料来源于中华文化促进会楚熊文化研究会创刊《楚熊文化研究》,版权属中华文化促进会楚熊文化研究会所有,未经中华文化促进会楚熊文化研究会同意,不得私自出版发布!